杭州汽车南站谢幕公路客运驶向怎样的未来？

杭州汽车南站谢幕公路客运驶向怎样的未来？

　　这座始建于1988年的汽车站，曾一度成为全杭州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在不通高铁的年代，这里每隔十分钟就有发往金华、温州等浙南各个地区的车次。2012年国庆期间，站内最高峰日发送旅客达57000余人次。

　　“这座车站见证过公路客运最辉煌的年代，也见证了它的衰落。”如今，南站节假日最高发送旅客7700余人次，仅为鼎盛时期的15%。但近年来，站长陈小红也逐渐发现了属于长途客运的那片市场。

　　月底，杭温高铁即将通车，省内“陆域1小时交通圈”也将随之合龙。在跨市交通越来越快的当下，公路客运还有哪些竞争优势，又该如何驶向未来？记者在车站关停前夕，尝试在站内寻找答案。

　　2002年前的杭州汽车南站图源：杭州长运集团

　　在关停的前两天，汽车南站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运行着。只是在车站各个显眼的位置，都贴上了关停公告。

　　“这两天来的人少了点，大家都知道这个站快关了，很多人就不来了。”门口的保安告诉记者。

　　站内，售票员提醒着赶来买票的乘客：“15号以后这里就关了，要去另外几个站点上车啦！”

　　与此同时，整个汽车站的搬迁和关停工作也在进行时。陈小红介绍，南站现有的近100个长途客运班次，将搬至火车东站汽车站和九堡客运中心站：“目前部分工作人员已过渡至市内其他站点，司机也正在熟悉新线路。”

　　8月14日，杭州汽车南站的售票窗口见习记者祝依凡摄

　　陈小红在忙碌的间隙，向记者讲述了这座汽车站的“前世今生”。

　　“36年前，汽车南站建在秋涛路70号。当时，长途客运是最火爆的交通方式。温州、丽水、金华这三个方向的车次多的不得了，尤其是温州，每10分钟发一班，频率高得像公交车。”陈小红说。

　　当时，浙南地区多山路，铁路仅以普速列车为主。以温州为例，当时绿皮车要开近8小时才能到达杭州，而长途客运有些仅需4小时。因此，更快的交通速度让客运汽车站在那些年成为了市民跨市出行的首选。

　　“我记得零几年的春运，汽车南站候车厅的座位永远一座难求，连地上都坐满了人。而且发的都是40多座的大型车，每趟都座无虚席。”80岁的刘爷爷老家在桐庐，年轻时在杭州市区内工作，长途客车成了他回家的唯一方式，这个习惯也延续到了他如今的退休生活。

　　曾经热闹的杭州汽车南站图源：杭州长运集团

　　不过，这样拥挤的场景，在他的印象里2013年以后就不多见了。那年的7月1日，杭州火车东站正式投入运营，同日，宁杭高铁、杭甬高铁正式开通。此后，杭长高铁、金丽温高铁、沪昆高铁等线路相继通车。浙南地区的几大主要城市在3年内相继迈入高铁时代。

　　“2013年是一个分水岭，那年以后汽车南站的客流量就开始下降。温州方向降得最明显，大约2015年的时候温州所有线路基本都停了。”陈小红细数着年份娓娓道来。

　　在陈小红看来，面对越来越快的出行速度，长途客运的份额收缩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也告诉记者，这些灵活的大客车依旧有属于自己的那片蓝海。

面对多样选择谁还在坐长途客车？

　　在汽车南站的候车大厅里，即将关停的“离别”味儿并不明显。放眼望去，几十名带着大包小包的乘客正等着发车，小卖部的烤肠也依旧热气腾腾。现场，并没有记者想象中的那么冷清，甚至还有不少头上扎着针灸的老人匆匆赶来坐车。

　　“这段时间，比较不错的是发往浦江的班次，一天能发100多名乘客。”站点内的一名检票员告诉记者。

　　这一目的地，曾是国家干线铁路经过的地方。不过，自2007年最后一节浙赣线老铁路铁轨被送上大修队拆轨专列，标志着浙赣（沪昆）线浦江境内的老铁路“退役”。此后，浦江人坐火车、高铁只能赶去临近的义乌。

　　“我们县里早就没火车了，赶去义乌站又很不方便，坐公交车要1个多小时。所以浦江的客运站一直挺热闹的。”乘客小陈告诉记者。

　　8月14日，杭州汽车南站检票口见习记者祝依凡摄

　　除了不通高铁的浦江，检票员还为记者罗列了其他发车频次较高的地区，分别是桐庐、诸暨、建德……然而，这些目的地早已覆盖了高铁，为什么大家还会选择坐长途客车？

　　记者和乘客们一番交流下来后发现，在交通“门到门”的末端运输上，深入各地“细枝末节”的客运站们有着独特的优势。

　　“我家到桐庐高铁站要换乘2辆公交车，起码花上半个小时。还要提前半小时到站里候车，我就得提前1小时出门。但如果我在家门口就坐上客车，只需要提前10分钟出门，1小时就到杭州嘞！”今年40岁的张女士是汽车南站的常客，她说，往返两地不管从时间上还是经济上考虑，长途客车都是最优选。

　　陈小红做了个统计，在短途100公里或者150公里之内，公路客运跟火车跟公路客运相比，时间优势不明显。而这，也是部分短途客运线路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时代滚滚向前公路客运驶向怎样的未来？

　　找到了自身的竞争优势，转型也正在进行时。

　　汽车南站关闭后，杭城内剩余4座大型客运站——客运中心、汽车西站、汽车北站、火车东站公路汽车站。作为这些站点的运营方，杭州长运集团求新求变的脚步从未停止。

　　今年5月17日，杭州长运集团和滴滴合作推出“城际站点巴士”，开通杭州到桐庐、建德的线路，仅需9.9元。还不用去车站，选择最近的站点就能上车。开通半个多月，“城际站点巴士”杭州至桐庐、杭州至建德往返旅客就达2300多人次，超过预期。

　　除此之外，点进“长运伴你行”的小程序，首页还有不少定制化路线。从点对点接送、到直接开到医院的医疗专线，再到今年方便歌迷去周边城市看演唱会的演唱会直通车……越来越多的“定制化”线路，都体现着这些客运汽车站正在打破“站点”的界限，将线路的末端延伸至更广范围，真正做到将乘客“门到门”运输。

　　关停前的杭州汽车南站图源：杭州长运集团

　　“乘客选择什么样的出行方式，主要取决于出行成本，包括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现在可选择方式多了，公路客运肯定会有部分份额让给了航空和高铁。”浙江工业大学公共管理学教授吴伟强说。

　　“份额减少并不意味着公路客运需求丧失。”在吴伟强看来，长途客运站想要转型，不仅需要增强自身在“末端对接”上的优势，改变原本在客运站集中上客的方式，采取分散多点的上客方式之外，还需要提升站内的服务品质，为乘客提供更舒适的乘车体验。

　　社交媒体上，有网友发现，在汽车南站的关停消息发布的第二天，杭温铁路试运行的消息被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他感叹道：“果然，时代向前，不打招呼。原本杭州汽车南站可是温州人进杭州的第一落脚点。”

　　对于这样的感叹，陈小红笑了笑说：“时代在变，我们的发展方向也在变，未来还长得很，我们拭目以待。”

杭州汽车南站关停汽车客运出行的时代过去了吗？

8月15日晚7点，随着最后两趟营运大巴开出杭州汽车南站，这个服务了杭州36年的汽车客运站结束运营，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最后一趟长途班车驶离汽车南站

有人带着车票赶来合影告别

“再见啊！后面你们分流到哪里去呢？”在购票大厅，记者碰到了来自桐庐的奚琳炜女士，赶在汽车南站关停前，她仔细询问了车站工作人员的去向，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有点哽咽地道个别，“你们要好好保重。”

“在汽车南站就坐了二十年的班车，最近五六年几乎天天来。”说起车站的关停，奚琳炜言语中满是不舍，“因为工作原因，常常卡点到车站，时间久了，工作人员在得知情况后时不时会留意多等待我一小会，挺照顾我的。”

特地和工作人员道声别的奚琳炜

“每次来杭州，我们都会坐班车到汽车南站。”而对于诸暨小伙小黄来说，从小喜欢各类公共交通的他和小伙伴们给到汽车南站的告别仪式却有些独特，“我们一大早从诸暨出发，转了三趟公交、一趟地铁外加一趟水上巴士到达汽车南站。”

从诸暨赶来乘坐杭州汽车南站最后一班车的乘客向记者展示车票

不仅如此，他们还特地带来了2022年、2023年以及最后一班车次的纸质车票，跟最后一趟班车来了个合影。

巅峰时期单日发送旅客最高5.7万人次

1988年，位于江干区秋涛路407号（秋涛路和东宝路交叉口）的汽车南站建成使用，当时主要承担杭州南向长、中、短途旅客运输任务，班线主要辐射浙江、广东、福建三省。

在过去的36年里，杭州汽车南站也逐步迎来了它的鼎盛阶段。

“2012年10月1日当天，整个汽车南站发送旅客突破了5.7万人次，为历史最高。”杭州汽车南站站长陈小红对于当时车站的火爆程度记忆尤深，“除了节假日，平时的客流量基本都在1.9万人次。”

第一次搬迁前的杭州汽车南站

转折点发生在2013年。陈小红回忆，当年7月1日，杭州火车东站正式启用，多条高铁接入，客观上吸引了大量原本是汽车站的乘客。加上杭州汽车南站在2019年、2021年的两次搬迁，“汽车南站的日均客流量只剩下了600到800多。”

事实上，上述两次搬迁是杭州汽车南站酝酿换址重新布局，试图挽回客流量。

关于汽车南站的搬迁，早在2010年就有过消息。当年《杭州市地铁滨康路（含汽车南站）综合体城市设计》批复中，滨康综合体地块出让规划指标中就包含有3.7万平方米的杭州汽车南站。该地块位于地铁1号线、5号线滨康路站双铁交汇处，地理位置极佳，但多年过去了汽车站却不见踪影。

2017年滨江区相关部门在回答市民网络问政时透露：汽车南站将重新进行选址，滨康综合体也将重新进行开发建设。而汽车南站选址，则移至滨江区西部的浦沿，也就是浦沿路浦炬街路口附近。

2019年5月杭州网记者曾对该地块进行了走访，从地块所处的区域交通通达程度来说还是比较理想的。后来，相关部门出台了《杭州市新汽车南站综合枢纽城市设计暨概念性方案》，明确了将以“站城一体化”综合开发模式和业态高品质打造新的汽车南站枢纽。

不过随着今年8月初，原定于浦沿汽车南站选址地块进行规划调整，部分地块原为商业服务业用地兼容居住用地兼容社会停车场用地，拟调整为居住用地兼容商业服务业用地兼容社会停车场用地。

新的汽车南站规划就此终止。而关停后汽车南站原有班线，根据此前杭州市交通局发布的公告，秉持着方便群众的原则，将依据原线路走向，就近分配到杭州火车东站汽车站以及杭州客运中心站。

汽车客运出行的时代过去了吗？

10年前，杭州人长途出行的首选交通方式是大巴，公路客运量占杭州全市总客运量的近七成。2020年，杭州铁路客运量首次超过了公路客运量，高铁成为杭州人长途出行的第一选择。相比2014年，2023年杭州公路客运量下降了76%，铁路客运量则上升了104%，航空客运吞吐量也增加了六成。

8月15日，航拍下的杭州汽车南站

在浙江，自2016年至2023年，全省三级及以上客运站从204个下降到113个。而根据相关报道，2023年以来，广州市罗冲围客运站、海口市汽车东站、武汉市汉口北客运中心、成都市五桂桥汽车站、南昌市青山客运站等相继关停。仅在2021年，广州市撤离和关停的客运站就达10家，而整个广东省关停的客运站达42家。

汽车客运站纷纷关停，背后折射出的是交通基础设施不断完善以及人们出行方式改变。

不禁要问，汽车客运出行的时代过去了吗？

“其实我们这趟车从2017年开行进杭州南站以来，客流量一直都算稳定的。”在杭州汽车南站关停当天采访时，开行最后一班长途车的司机王旭升告诉记者，“当时，我们在杭州市区专门设置了一些方便乘客上下车的站点停靠。”

今天结束在汽车南站运营后，终点站设在火车东站汽车站，“东站的客流量还是蛮大的，到时候可能这趟车上座率会更高。”王旭升表示。

“目前杭州长运也在积极探索与其他企业合作，开行城际站点巴士。”杭州长运集团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从今年5月到现在，在前期试点反响不错的情况下，杭州长运已经先后开通了桐庐、建德等市内以及市外安吉、南浔等城际站点，通过在城区设置便捷的乘客点位吸引乘客乘坐。

分析根本原因，不难发现，长途汽车的优势不外乎价格实惠，站点多乘坐方便，不用大费周章跑到专门的汽车站。

而在客流量和营收大幅下降的背景下，汽车客运站的转型则成了必然。

2023年7月25日，交通运输部等11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汽车客运站转型发展的通知》，以优化布局、调整规模、拓展服务和综合开发为重点，加快推进汽车客运站转型，促进道路客运行业健康有序发展。其中，在站点布局上，变“单一大站”为“多点串联”的分散式布局体系，实现与高铁、民航场站一体衔接；在功能设置上，在站内为旅客提供餐饮住宿、旅游咨询、购物消费、车辆租赁等多元化服务；在服务模式上，信息化、智能化的售票系统和乘车引导设备将更加普及，线上线下联动式服务将成为常态。

此外，还需坚持公益属性。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综合运输研究中心总工程师刘振国撰文表示，针对不同类型的汽车客运站，推动出台差异化的土地、财税等扶持政策，对公益性服务给予运营补贴，保障人民群众的基本出行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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