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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春，沈墨白踏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远处炮火连天，这新昌大佛寺却如世外桃源般静谧。他着一袭藏青色长衫，手提藤箱，眉宇间尽是倦色。 "施主可是来避兵祸的？"山门前扫地的小沙弥合十问道。 沈墨白微微颔首：“听闻贵寺壁画乃六朝遗珍，特来瞻仰。” 入得寺内，古木参天。大雄宝殿檐角的风铃在春风中叮当作响，沈墨白仰头望去，那尊凿于南朝的弥勒大佛正低眉含笑。佛前香炉青烟袅袅，恍惚间竟似流动的云雾。 偏殿的壁画果然名不虚传。沈墨白驻足在一幅《刘阮遇仙图》前，但见画中两位樵夫误入桃源，与仙女对弈饮酒。画工虽历经千年，色彩依然鲜艳，那仙女衣袂飘飘，眉目如生，仿佛随时会从墙上走下来。 "这画中仙子，倒像是活的。"沈墨白不觉喃喃自语。 "先生也这么觉得？"身后忽然传来清泉般的声音。 转身见一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月白旗袍，外罩藕荷色开衫。她手持写生簿，腕间一串檀木佛珠，面容竟与壁画仙子有七分相似。最奇的是她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下沈墨白，未请教姑娘..." "阮清。"女子浅浅一笑，"在杭州美专习画，特来临摹这些古画。" 沈墨白注意到她写生簿上的壁画临摹，笔法灵动非常，竟比原作更添生气。两人遂结伴观画，从六朝绘画谈到唐诗宋词，竟有说不完的话。夕阳西沉时，阮清提议："寺后有一片桃林，此时应当开得正好。" 桃林深处落英缤纷，恍若画中仙境。沈墨白折下一枝桃花，忽然道："阮姑娘可知道，这新昌正是刘阮遇仙传说发生之地？" 阮清接过桃枝，轻嗅花香："据说刘晨、阮肇就是在这附近的桃源洞遇见仙女的。" "我在想，"沈墨白望着远处暮色中的佛寺轮廓，"若是战乱年代，能如刘阮一般误入仙境，未尝不是幸事。" 阮清没有答话，只是将桃枝别在衣襟上。晚钟响起时，她忽然说："我们去大佛前许个愿吧。" 暮色中的弥勒佛更显慈悲。沈墨白跪在蒲团上，闭目默祷："愿得一方净土，安放诗心。"睁眼时见阮清双手合十，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 "阮姑娘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她狡黠地眨眨眼，"说出来就不灵了。" 是夜，沈墨白借宿寺中厢房。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画出奇异图案。他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就着油灯写诗："佛前初见惊鸿影，疑是丹青化美人..." 不知何时睡去，竟做了一场怪梦。梦中他化作刘晨，在溪边遇见阮清——她穿着古装，发间簪着桃花，笑吟吟地引他穿过瀑布后的山洞。洞中别有天地，琼楼玉宇，仙乐飘飘。阮清捧出百花酿，两人在桃树下对饮。酒至半酣，她忽然叹息："千年等一回，终是值得的。" 沈墨白正要询问，忽闻晨钟大作。睁眼时天已微亮，枕边竟有一枝带露的桃花，与昨日阮清衣襟上那枝一模一样。 他急忙起身寻遍寺院，却不见阮清踪影。问及扫地沙弥，小和尚一脸茫然："近日除施主外，并无女客挂单。" 正疑惑间，忽见昨日与阮清同观壁画的偏殿前，老住持正在清扫台阶。沈墨白上前询问，老和尚捋须微笑："施主说的那位女画家，老衲倒未曾见。不过这《刘阮遇仙图》确有灵异——每逢甲子年的惊蛰前后，画中仙子便会消失三日。" 沈墨白心头一震，忙奔入殿中。果然，壁画上的仙女不翼而飞，只留下空荡荡的云山背景。更奇的是，仙女原本所在的位置，多出一枝桃花，花瓣鲜嫩如初绽。 回到借宿的厢房，沈墨白发现案几上多了一幅水墨画。画中是弥勒佛前的景象：一个穿长衫的男子正在跪拜，身旁空着一个蒲团。画角题着阮清的小楷："千年一度花开际，只为君来暂现身。" 正当他对着画作出神，窗外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檀香。沈墨白推门望去，但见桃林深处，一抹藕荷色身影若隐若现。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手中紧握着那枝带露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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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9 17: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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