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的记忆”之八：乞歌——乞丐“乞讨歌”唱本集

故事人家

“渐渐远去的记忆”之八：乞歌

——乞丐“乞讨歌”唱本集

自古以来，直到本世纪初，每逢人家做红白喜事，必定有一大群（一般十多人）衣衫褴褛，手持竹杆的职业乞丐（俗称讨饭佬）上门扎闹猛，向主人家乞讨饭菜食物。
当然，逢年过节时光，也有平常时候，迫于生计。单独一人或携一二小孩挨家挨户乞讨则更为普遍。
      
为顺利讨取食物，也对人家的恩赐表示感谢。乞丐们手持“的笃板”之类的简单乐器，特别是在办红白喜人家的家门口唱类似道情之类的歌，（我在这里称之为“乞歌”），最终讨取食物。
      
如主人家迟迟不给食物，则较长时间无赖式不停地唱下去。
      
他们边敲边唱，迫使人家施舍，往往不给饭菜等食物就不走。有唱词道：“你不给，我不怕，唱到来年五月夏；你不给，我不走，唱到来年九月九！”他们有帮主、有组织、有一定规矩，往往领头的唱，其它的人和。
      
有点如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里的丐帮讨饭。
      
现在青年一代，基本上没有看到过成群乞丐在人家门口硬乞讨这种情况了。甚至连乞丐也是电影电视剧中见识了。
      
如我这样出生在六十年代的人，看见乞丐乞讨和乞讨时唱歌这种场景习以为常，甚是多见，不足为奇的。但乞丐们在唱什么不清楚：一是似乎没有专心致志去听。二是听过且过，更觉得没必要去记。
      
最近，我在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澄潭收集到几份过去年代流行于江浙一带乞丐们唱的乞歌（讨饭佬唱的歌）唱本（口述记录）。


这些唱本，有的最早起源宋朝，最晚起源于明朝。乞丐们烂熟于心，代代相传，作为历史资料极为珍贵。以免失传，我专发于此。
      
一.喜事讨彩歌
灯烛两旺旺，贵人入华堂。
来年生贵子，得中状元郎。
讨了老爷喜酒喜饭，上前回答几声好。（众乞丐和喊：           好！好！好！）     
挂灯结彩满堂喜，结落金家银家地。
百宝堂上铺金砖，双兽龙门八字开。孔雀飞起廊沿唱，凤凰飞到双飘带。上有长房长孙女，下有小房小龙子。
狮子兰花滚绣球，龙子今朝喜结婚。

哪人来为媒？
张阁老大先生为媒;谁人来为聘？新郎倌来为聘;
新郎倌拿什么来为聘？
金银财宝来为聘;
新娘子拿什么来为聘？
堂上爹娘连庚八字为聘;
新郎倌拿什么来为聘？金臼银臼为聘;新娘子拿什么来为聘？金碗银盏为聘;
新郎倌拿什么来为聘？金钗银钗为聘;
新娘子拿什么来为聘？红绿绸缎为聘。

花花宝轿何人抬?
四个八仙赶来抬。
一抬抬到中堂到，两侧伴姑扶出来。一拜天来二拜地，三拜公婺年千岁，四拜夫妻白发同到老，五拜五子登科，六拜六国为丞相，七拜七子拜团圆，
八拜百花齐艳丽。

袖地拖来袖地拖，先做媳妇后做婆。做起婆来子孙多，好女生一对，好        男生五个。
头个封起正宫娘娘，第二个封起御        妹娘娘，
大公子当朝一品，二公子二部天官，
三公子三品总知，四公子四品横堂
五公子得中状元郎

好话知多不怕多，十子荣华早登科，
挂灯结彩闹新房，荣华富贵万万年。

二、白寿事讨彩歌
锣鼓冬冬惊三山，白玉里面出神仙。
神仙不是凡人做，只怕凡人仙不见。

一进门来遇孝堂，麻布垂帘挂中堂，孝男孝女拄棒哭，孝子贤孙跪孝堂。

点起白蜡烛来红绿香，白蜡烛点起        透毫光，
红绿香香缈缈飘上天，几根灯芯更        中央，上点了三十三天如亲佛，下点了十          八重地狱层层开。
出了门来出了户。
出门出户碰着彩头人。彩庙头上白缈缈，千朵荷花造宝桥，
只见造起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
金桥下面坐着堂天子。
银桥下面坐着观世音，
奈何桥上坐了地藏王。有福之人过金桥，千多美女送过桥;中等之人过银桥，龙头拐杖柱过桥;
无福之人去过奈何桥，
      
牛头马尾狼妖飘。一飘桃花多世界，二飘浪荡多乾坤，
三飘田地多产业，四飘夫妻多痴爱，五飘飘到望乡台，望乡台上哭艾艾。
要来不得来，要去不得去呀。

紫竹林前画真容，只见真容不见人，黄泉有路难相会，若要夫妻重相会，
半夜三更梦里来。

金漆棺材亮悠悠，白发苍苍在里头;金漆棺材四角弯，八抬八尺抬上山。
一抬抬到九龙山，做坟要做九龙山。
做坟要做九龙头，代代龙孙入皇楼;
做坟要做九龙腰，代代儿孙戴纱帽;
做坟要做九龙里，一世清官做到底;
做坟要做九龙脚，代代儿孙中状元。
        
孝子老爷不要忙、不要慌，
过了三年孝期，去了白帽戴纱帽，
脱了麻布换龙袍，解了草绳系葛带，
丢了竹竿换朝板，脱了草鞋换朝靴，
先尚书来后阁老，子孙荣华早登科。

三、十二条鱼歌
正月鲶鱼胡须翘，纣王路上宠妲姬;
妲姬娘娘吴爱妃，万里江山随便依。
二月乌鱼背脊乌，岳飞大破洞庭湖;
皋仲大战牛头山，韩世忠炮打二狼关。
三月鲤鱼尾巴红，周昌大刀凛威风；
刘备张飞与关公，桃园结义三弟兄。
四月鳗鱼双头弯，卢俊义不肯上梁山；
前番不听宋江话，杨荣直接造其谣。
五月鳍鱼眼睛青，瓦岗山上程咬金；
三兄结拜袭元青，路上碰着老杨令。
六月鲫鱼刮刮跳，三国英雄算马超;
西梁马超来迫曹，割落胡须下红袍。
七月鲢鱼脑头鲜，杨昆单爱包皮靶;战国多少英雄将，后头打落高怀良。
八月黄鱼晒白鯗，杨老令公单爱虎头枪;
刀的刀来枪的枪，只怕罗成回马枪。
九月锦鱼尾巴方，奸臣要数欧阳方;
届斩忠良夫寿亭，围困河东百万兵。
十月带鱼两头尖，赵匡胤黄袍披上肩;
百万家底来压起，后来柴荣小登基。十一月鳄鱼血淋淋，刘邦休破鸳鸯坪;
多亏公子来救令，后来一马骑双人。
十二月鱼名唱完整，天下造反乱翻天;七日八夜战了无输赢，邢三贵要到北     京去加兵。

四、三十六码头歌
正月梅花报立春，文武百官聚北京;
当店朝奉徽州出，油车师傅出长兴。
二月杏花来抬头，四川朝阳出棉球;
石棉小布松江出，绫罗纱帽出苏州。
三月桃花株株红，珍珠玛璃出广东;
珊瑚琥珀甘肃出，福建出了好香桐。
四月蔷薇蓬蓬青，三甏老酒出绍兴;
金华火腿兰溪出，山东出了好面筋。
五月石榴是端阳，锉刀锯齿出南阳;
细丝凉帽丹阳出，细草蒲鞋出桐乡。
六月荷花白飘飘，西兴灯笼多少巧。
白铜烟管云南出，杭州出了好剪刀。
七月鸡冠紫皮皮，紫皮甘蔗出塘栖;
桃红枯子衢州出，花红杨梅出余姚。
八月桂花枝枝香，扬州出了美姣娘;
细脚姑娘处处有，大脚姑娘出凤阳。
九月金桔落地黄，梅溪出了好花缸;
瓶窑出了好乌罈，细花碗盏江西出。
十月芙蓉配牡丹，细砂白糖出台湾;
细梗黄连四川出，有名人参出朝鲜。
十一月里雪花飞，山羊皮货出陕西;
河南枣子三寸长，河北雅梨重半斤。十二月腊梅冷清清，新市地面出灯芯;
羊白汗巾湖州出，乌纱包头出双陵。

五、十条街，又称《十字歌》
写写一字一条街，姜太公稳坐钓台；      关老爷本是磨豆腐，刘备四川卖草鞋。写写二字二条红，长山出了赵子龙；
夸海征东薛仁贵，李秦王送兵入中原。
写写三字三条弯，赵匡胤偷偷出潼关；   
力大无穷李成孝，萧何丞相遇张良。
写写四字四面方，杨四郎失落在番邦；
他在番邦为驸马，勿在朝中伴君王。写写五字五盘根，杨六郎本是修行人；隋炀帝要有广陵上，妻娘君寐是汾王。写写六字六面山，武林大战仙人关；
宋高云中来接会，宫门挂带小秦王。写写七字七面长，打刀终送拜金娘；
山一百单八将，男女个个保宋江。
写写八字八面方，罗成结拜王伯当；
崇祯皇帝吊杀煤山上，三下何东赵六郎 。
写写九字步步高，九天仙女嘻嘻笑；
魁星吉斗堂前走，加官晋爵步步高。
写写十字十面方，杨家入虎闯幽州；
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万里江山坐庄王。

六、古人春调，又称《十二月花名宝卷》
正月梅花喜洋洋，正好春调唱开场；
十二月花名真好听，诸公听我唱几声。
二月杏花淡洋洋，岳飞枪挑小梁王；武松手托千斤石，姜太公八十遇文王。
三月桃花红艳艳，百万军中赵子龙；
文武全才关夫子，连环巧计是庞统。四月蔷薇齐开放，辕门斩子杨六郎；
孔明要把东风借，三气周瑜芦花塘五月石榴黄喷喷，吕蒙正落破窑城；
朱买臣拍水来休妻，方卿私行唱道情。
六月荷花香满塘，阎婆媳活捉张三郎；
宋公明投弃梁山泊，沙准求子小梁王。七月风仙是七巧，蔡状元造起洛阳桥；
观音龙女来作法，四海龙王早来潮。八月桂花满园香，莺莺小姐烧夜香；
红娘月下试棋子，勾引张生跳芬墙。
九月菊花堆得高，昆仓月下闹江西；
判断阴阳包文正，张飞喝断波临桥。
十月芙蓉应小春，潘金莲结识西门庆；
王婆从中来牵马，药死武大好伤心。十一月山楂树开，唐僧西天取经归；
孙行者保驾来行路，山中遇怪多遭灾。十二个月全唱完，曲曲小曲不好听；
破哑喉咙象吃糠，不入调为不好听。

后记。      
我的老家绍兴市新昌澄潭，在过去是有几位很有名的，以乞讨为生的讨饭佬的。他们不大好的名声远播周边乡村。我们是看到过，知道的。 这一代乞丐是贫穷年代社会最低层的人物；他们是中国几千年乞丐史中的一个缩影；同时又是到现在为止，最后的乞丐群体。      

我们不应忘记过去，也不应忘记乞丐成群的历史。（以后社会进程中，会不会再次出现这个群体，我不作判断。但愿一去不复返。）

来源：壹月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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