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渐渐临近,年节气氛又渐浓起来。今天听家庭群阿爸说,阿妈回乡下老家办过年回货去了,说要做番薯糕干啥的给我们吃。我这阿妈向来是个能干的人,用新昌话讲就是个擂场很好的人,什么东西都会想着法的弄出来。印象中,小时候过年货都是她在操办。只要不是什么大的力气活,要阿爸参与下,别的轻快小活,都能利落搞定。
可是有一样事情,却是女人家不能干的-踏盐菜。小时候听到好像女人家踏出来的菜,要酸掉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未考证。反正千百年来就是这么规定下来的。盐菜大致有两种,一种白菜,一种雪里蕻,两种各有风味,白菜脆爽,雪菜鲜爽。小时候,过冬就靠盐菜做常菜了。镬盖每次掀起,热气升腾下的羹架上,必然有一碗“万恶”的盐白菜。饭镬里一熯,端出来猪油一垛挑。早饭,中饭,晚饭,餐餐如此,吃到让我生无可恋,成为童年的阴影。
但是刚刚过上温饱日子的八九十年代农村,万物归寂的冬天,哪里有丰富多彩的菜蔬给你享用呢?吃饱到吃好也有个过程的吧。冬天的小将山区,那是真的冷,阿妈又为每年的盐菜在忙活了。水缸里的白菜一层盐一层菜已经叠到缸沿了,阿爸哪里去忙,又不见了。阿妈像活捉小鸭子一样,把我脚板热水烫干净,就背着我“上刑”了。细皮嫩肉的脚板,在冰冷的盐巴白菜上,呼哧呼哧乱窜。如果说,鸭子踩铁板烧,上蹿下跳,是因为烫。那我是因为冷,越冷脚跺得越有力越快,但那个悲惨的情景是一样的。真的冷得我哭爹喊娘,“无情”的母亲还笑,还变着法的夸我踏得好,今年的菜肯定很鲜,叫我再坚持会,一定要踏紧了才好吃,马上脚就会发热的,我为了全家过冬的口粮,必须忍着,发挥大公无私的精神。
在泪水汪汪中,度秒如年中,一缸踏好了。来来来踏完这一缸还有一缸。妈妈又“无情”地背着我去隔壁小阿爷家踏.......红军翻雪山过草地大致也不过如此吧?死里逃生地下缸,我赶紧把这双无影腿放到火炉塘上炙烤,冰火两重天,油炸冰激凌的感觉,终身难忘。 长大后的我,每每提及此事,阿妈还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还是心有余悸,那时怎么不给我穿个塑料套鞋呢!恐惧的童年终究是过去了。对踏盐菜吃盐菜这件事情的耿耿于怀,最终还是转化成了盐菜的喜爱。盐笋,盐菜,咸蛋,咸鱼,对咸味类的食品的喜欢,这辈子已经深入我的骨髓。童年的恨之深转化成了成年后的爱之切。
还历历在目的悲惨的踏盐菜,已经悄悄地从我脚丫子间流逝了三十余年,回首过往,还是那么值得回味。那个并不富足的时代,却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精神财富,养成了节俭,朴素的生活习惯,造就了坚强,无私的性格,使我终身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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