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烫金的节气

不够慈悲

三月的阳光竟有了伏天的蛮横。晨起推窗，一团热气迎面扑来，惊得檐下避寒的麻雀扑棱棱窜向半空。楼下玉兰树的花苞在一夜之间炸开，雪白的花瓣边缘蜷曲发焦，仿佛被谁用火柴燎过。老人们穿着短袖衫在广场晨练，太极扇舞得呼呼生风，却扇不散黏在背脊上的汗。

我踩着发烫的青石板路走向城郊，梧桐絮提前半个月飞扬起来，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春雪。茶园里本该抽芽的茶树蔫蔫垂着头，茶农蹲在地头抽烟，烟灰落进干裂的土缝里。"往年这时候要穿棉袄采明前茶，今年倒好，茶叶都烤成了黄脸婆。"他的草帽边沿挂着温度计，红色水银柱直逼30℃刻度线。

惊蛰未至，蝉鸣却已撕开盛夏的幕布。护城河边的垂柳反常地落起叶子，细长的柳条垂进水面，搅碎了一池本该映着桃花的倒影。节气表上的"春分"二字显得滑稽，二十四节气在手机天气预报里东倒西歪，雨水变成橙色高温预警，清明未到先撞上清明果发霉的溽热。

气象台说这是百年难遇的极端天气。北极涡旋紊乱，副热带高压像块烧红的铁板压在江南上空。我翻出奶奶留下的老黄历，雨水三候"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的注解，在空调外机轰鸣声里显得古旧而脆弱。阳台上的多肉植物集体褪去红边，通体发白，如同被漂洗过的记忆。

黄昏时分的雷暴来得凶猛。雨点砸在晒烫的柏油路上腾起白烟，像大地在急促喘息。闪电照亮小区告示栏，物业张贴的"节约用电倡议书"正在雨水里褪色。孩子们穿着塑料雨鞋在水洼里蹦跳，他们出生在空调房里，以为三月本就会热得需要开冷气入睡。

深夜听见楼下流浪猫叫春的声音提前了两个月。我摸着暖气片般发烫的窗玻璃，想起二十年前的三月，母亲总要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搭在膝头，在尚有寒意的春风里织进一截鹅黄柳绿。如今那件旧毛衣压在箱底，成了这个异常春天的某种隐喻——我们亲手织就的暖意，终究变成裹住呼吸的茧。

疾风亦有归途

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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