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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和东街的那些巷弄是越来越旧了。
有那么几段路，若巷弄阒无一人，我不太分辨得出跟三十年前有何不同。这时候我再假装自己系着红领巾的话，就该想起通明巷巷口，原医药公司边上的大饼摊了。
我想起寒冷冬季的清晨，热烘烘的大饼油条吃进嘴里的惬意——因为并非每天都会有一角叁分钱和贰两半粮票。 我想起新东路的杂货店，酸梅粉和桔子水的夏天。
渐渐的，大饼摊斜对面，住着小学校长倪慧英老师的狮子牌轩、我曾拿着烟票用叁角柒分压岁钱给我爹买过五一牌香烟的杂货店、一对澄潭年轻夫妻开的理发店、还有新东路口的新昌商场、实验小学的小卖部纷纷崛地而起……这些已经消逝的场所在我脑海构建出一个跟我童年有关的、相对完整的东街画面。
我还想起那两个跟我结拜兄弟的小学二年级同学。我们看完《三国演义》连环画以后，齐刷刷地跪在一个老台门内一堆齐齐整整的砖头前，以草代香，十分严肃地发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以借这帖子祝这两位同学健康和长寿，非常的长寿，我们说好的。
然后承认我们的愚蠢，总结出我们小时候挨揍的必然性：你俩都知道本县有人因为《射雕英雄传》结拜过，他们叫江南七怪。也许你俩还认识十兄弟和十三太保，他们比较能打，毕竟人多势众。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拿《水浒传》做启蒙读物才对。
从结拜这个事情，尤其还涉及到打架，可以看出我小时候会“有点儿”皮。毫不谦虚地说，那时候我们对东街通明巷、柏树巷、桂花巷、孝子巷之间路线的掌握程度，可能胜过城东派出所大部分民警。要是多年以后的今天，东街一带有老台门居民记得自己家正围着桌子吃饭，突然几个陌生的小孩旋风似的从你们家前门闯了进来，又在你们瞠目结舌的时候消失在你们家后门外的另一条巷子里……那我只能为当年的惊吓说一声对不起了……
熊孩子相对容易走在时代的前沿，因为特别喜欢跟学习无关的玩意，比如电子游戏。通明巷内，实验小学围墙后边的一间矮平房里，可能是本县最早的只向未成年人开放的电子游戏营业场所之一，比青年路小学斜对面那家还早。他们只有一个游戏机，一台黑白电视机，配两个黑色手柄，手柄上只有用来发射子弹的按钮和操纵方向的控制杆，因为他们只有一个打飞机的游戏。
后来就像网吧那样遍地开花，柏树巷内开了一家有四个任天堂红白机的，而且都配彩色电视，游戏内容也丰富起来，魂斗罗、俄罗斯方块、双截龙、沙罗曼蛇、超级玛丽、美式台球……再后来，任天堂红白机走进普通家庭，巷弄里的游戏店也让街边有大型街机的游戏厅给取代了。
东街的狮子牌轩就开过一家游戏厅。街头霸王、三国志……我一个游戏币能玩半天。后来长青书店里边也开过。但游戏厅总归是比较迟了。我们读小学的时候，是沉溺在任天堂红白机里难以自拔。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体验过成瘾的滋味，不是烟瘾，胜似烟瘾。我们的零花钱，永远不够打游戏。我们开始留意父母随手搁在椅子上的衣服和裤子，趁他们不注意，就偷一张五元或者十元的。起初他们发现少钱以后，也许宁愿相信是自己弄丢了，但是，孩子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就好像我有一回趁父亲出差回家累得倒头便睡的机会，偷了他公文包里一张五十元面额的。
第二天傍晚，母亲给了我一记耳光，问我钱在哪里。 剩下的钱在我兜里，但是我说藏在隔壁一条巷弄的同学那里。 她让我带路。我走前面，她跟在后头。 在隔壁的那一条巷弄，接近曾经跟小伙伴们旋风似的穿越过的一户人家时，我突然拔腿就逃。 马头驹，你给我站住！但是我已经顾不得身后母亲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了。
我拔腿就逃，穿过弄堂，穿过那户人家； 我穿过东街，穿过环城东路； 后来我还穿过山川和河流，穿过祖国的大江南北，如今又穿梭在通明巷、柏树巷、桂花巷和孝子巷里…… 而我是多么希望还能听见那一声马头驹。
本文发表于 2019-8-28
原标题：东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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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8 22:4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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