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大赛】新昌往事·横街残酷史

五师寂灭 · 发表于 2020-3-10 11:48:08

征文大赛：

文｜大佛路陈浩南

我记忆里的新昌和大家有所不同，更为野蛮和暴力。

大约二十多年前，新昌大桥附近发生一起溺亡事件。

某日两个素有嫌隙的混混，于江边偶遇。几个“你瞅啥”、“瞅你咋地”范式句型过后，两人遂起肢体冲突，互向对方饱以老拳。争斗间一人将对手推落江中，落水之人本想游回岸边，却被岸上用石块招呼，只能游开，如此数个回合，此人力竭毙命江中。

知晓此事后，幼年体的我持续多年对游泳产生心理阴影。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九十年代前后的新昌混乱而无序，一方面是下岗潮的影响，很多企业难以为继，濒临破产，很多人无处可去，只能在街头厮混；一方面是武侠潮和《古惑仔》系列的上映，带来以暴力为荣的观念，受此影响，很多年轻人都抱有“只要够狠，就能混出头”的想法。

我同学弟弟，初中辍学跟随某大哥去看场子。一日大哥赌场抓获老千一名，命我同学弟弟剁老千尾指以施惩戒。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初中生以为上位在即当真动手，刀起指落，如拍影视剧。

此人事后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哆嗦到手指夹不住香烟，后来不知所踪。

我从小住在横街附近，周围录像厅、歌舞厅、游戏厅、台球室，四室一厅一应俱全，娱乐密集。那几年横街就是新昌的暴力中心，日日上演打架斗殴。城里人都知道，天黑后不要去横街乱走。

听闻曾有一对情侣晚上路过此地，有混混出言调戏，男友因嘴硬反抗几句即被暴揍，女友也惨遭咸猪手。

此事之后，我县妇女对横街谈之色变。

我曾在晚上路过几次石城影都，也就是如今越峰电影院位置。街道两边路灯均被人为打灭，路边、台阶有影影憧憧人型物体，或蹲或站，数十点猩红烟头在阴影里起伏明灭，如豺狼虎豹潜伏其中，择人而噬，令人印象深刻。

当年广为传播的还有横街开山刀杀人事件，有止小儿夜啼之效，如今我只记得大概。一男子开车停于横街附近，熄火还未下车，一混混路过用脚猛踹车门，然后扭头就跑。

十几年前，汽车属于稀罕物，价格不菲，主人异常珍惜，目睹爱车被踹顿时怒从心底气，起身追入小巷之中。未追出几十米，即被事先埋伏的仇家以开山刀劈刺，顿时肠穿肚烂，血流成河，目击之人见者欲呕，地上血迹数日不散。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夜间行走此巷。

我对横街的记忆，一半是混乱一半是向往。

向往主要体现在横街屹立的多家大型游戏机厅。三国志、拳皇、双截龙、恐龙快打，消磨了我所有的早饭钱。其中合金弹头是我的最爱，在投入了我的所有压岁钱之后，我掌握了一币通关的诀窍，从此只要我坐上合金弹头的机位，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其实我不太怕横街的混混，一来是因为那时我年纪太小，并无油水可捞；二来我掌握了面对混混的特殊技巧，如果迎面遇到混混们，只要面无惧色地走过去，往往无事，但只要你露出畏缩或者想跑的念头，混混们就会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围拢过来捕食。

然而上得山多终遇虎，一次我正操纵万能战车纵横驰骋，霸气四溢，骚操作不断，终于引来一个混混的觊觎。此人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青皮气质突出，在我旁边坐下后拍我右肩，开口问我借钱，神态自然，如同老友。

当时我口袋尚余铜板3个，是我第二天的快乐源泉。我老实站起，假装从兜里胡乱掏摸，然后趁其不备往左边门口冲刺逃遁。该混混未想到我一介幼齿，居然敢大胆逃跑，起身来追已经落后我几个身位。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当时我乃长跑特长生，校运会两年800米冠军，又占据土著地理优势，被我跑入小巷之中是不可能追到的。

直到我考上高中前后，国民经济开始好转，县城终于渐渐文明起来。横街上设立了治安岗亭，浪迹的混混大量减少，夜摊开始出现，美特斯邦威、李宁、以纯、森马等当年的大牌服饰纷纷在此开店，当年的暴力中心逐渐热闹。

等到家友超市和KFC也在附近开启，横街变成了县城最时髦的经济中心，每个路口小巷，都潜藏着一个老婆婆向你兜售小笼包、羹汤、烤麻糍、三角饺......

物质极大繁荣，混乱的时代过去，混混们有的开始上班，有的开始去承包工程，挣钱变成了第一要位的法则力量。

再后来我远赴外地求学，和横街的联系被迫中断，偶有的联系，也不过是放假回家流连于夜市和美食。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因为旧城改造，老城区大量拆迁，夜市也被取消，当年繁华的横街，又变成了清冷的普通街道。

一条街的际遇尚且如此波折，何况我等碌碌众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