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的灵魂。”多年前李宗盛写下这句歌词,多年后竟成了许多人的真实写照。
尽管晚婚越来越成为司空见惯的常态,但2018年一篇名为《在我们十八线县城,婚姻只是一桩交易》的文章横空出世,还是刷爆了朋友圈,县城婚配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对县城的相亲配对模式,文章有个有趣但残忍的比方:男女配对就像工厂流水线作业,把条件往桌上一摆,跟配零件一样,找个接口相当的,一配就是一对儿。
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只懂看热闹,只有围城内的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从新昌——这个绍兴市下辖的县城来看,男女配对准则,绝不像零件配对那么简单粗暴,也不是传统观念中的“男穷女丑”。
和很多县城一样,新昌也有为数不少的单身男女,面临婚恋焦虑。从某个数据角度来说,这里面临的婚恋焦虑更大更明显。
2018年绍兴婚姻大数据显示,新昌平均初婚年龄为28岁,其中男性29.5岁,女性26.3岁,当时全市平均初婚年龄为26.8岁,男性27.8岁,女性25.8岁。新昌人成功收获“全市结婚最晚”称号。
而到2020年,预计新昌女性初婚平均年龄28.4岁,男性初婚年龄29.8岁,初婚年龄仍在继续上升。
1严重失衡的男女比例县城里,单身男女比例失衡已经不是新闻。大量农村男性由于经济硬实力以及自身软实力,很难在人口高度流通的社会中,赢得女性芳心,这是一个普遍结论。
把范围缩小到新昌样本中,适龄单身男女失衡的状态又有多严峻?
公开资料显示,2019年,新昌男性人口221881人,女性211826人,性别比为104.7(女性=100)。从总人口角度看,男多女少的现象并不算突出。但在婚恋市场,男女比例就悬殊了。
新嵊婚恋网是新昌信息港和嵊州信息港联合运营的相亲平台。该平台数据显示,在网站2020年全年活跃的6709个相亲会员中(截止2020年12月31日,平台总会员数7500人),男性会员的比例高达72%,女性只占28%。
到了适婚年龄,无论是因为父母催婚,或是出于自身对爱情与婚姻的憧憬,相亲对于这帮年轻人来说都在所难免。
当然也有人未雨绸缪。
悠悠姐是新嵊婚恋网的一位专职红娘,日常工作包括通过照片资料或面对面沟通,了解会员需求,再根据需求提供一对一牵线服务。每月还会定期组织线下相亲活动。
她表示有一名尚未退役的军官找到她,希望她帮忙牵线。尽管离退役还有两年,但这位会员认为年近30岁,已经到了不得不找对象的时候。幸运的是,牵线成功,他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可并非所有年轻人都有像这位军官一样的好运气。
新嵊婚恋网的另一组数据显示,当前新昌相亲男女的年龄段中,29-35岁占比为47%,接近50%。最高峰出现在30-32岁。次高峰则是33-35岁。
在所有相亲会员中,未婚占比为75%。按照这样推算,再过几年,新昌的初婚平均年龄的数字有望继续扩大。
这部分单身男女并不是由于学历低被剩下。在新嵊婚恋网所有相亲会员中,专科以下学历仅占28%。大部分会员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甚至连硕士、博士及博士后,也加入了这场无法单纯用智力取胜的人生大考。
他们也不是因为经济条件无法脱单。拿买房能力来说,只有不到20%的人没有房或者不具备买房能力。
从年薪分布来看,6万以上年薪者占比达到73%,其中不乏年薪超过20万的收入群体。尽管这在其他城市并不高,但在新昌绝对不属于低收入群体。
另一方面,男女悬殊的比例,也没有给在新昌的适婚女性带来更大的择偶空间,以及更高的婚恋价值。
在这座典型的工业城市中,轴承、制冷、制药及汽车零部件是重点支柱产业。男性工人较多。而相同年龄拥有较高学历的女性,则普遍选择考公务员、事业编制、国企岗位。
职业选择,造成了年轻男女的第一次分裂。这次分裂的结果,直接导致双方婚恋条件不匹配。
“一般事业编的女生都会要求男生也是事业编或者公务员。对男性身高也会有所要求。”
“工作好的男生也会要求对方工作,但大部分还是看眼缘。”在县城,狭义的“工作好”基本就是指编制体制内。
一名相亲婚恋工作者坦言,“新昌轴承厂很多,男性工人多。虽然体制内大龄女生很多,但体制内的女人‘看不上’在厂里上班的男人。”
今年37岁的潘佳翔(化名),是新昌某知名工厂的产品设计师。由于工作性质和工作时长等原因,近期才通过红娘,与比他大一岁的黄莹莹(化名)完成订婚。黄莹莹原本在外地工作,遇上潘佳翔后,才决定回新昌发展。
31岁的张友林(化名)是一名技术工人,在公司负责电工制图,除本职工作外,他还利用专业技能在外做些兼职,收入不低,性格开朗,但也是最近才在红娘牵线下找到另一半。在新昌,像潘佳翔、张友林这样的未婚男性还有很多。
新昌现有10家浙江医药、美盛文化、三花智控、新和成等上市企业。泰坦,国邦、日发纺机等3家企业也已经获证监会审核通过,成为准上市企业公司。除美盛文化外,基本为工业企业。可以说,平均3万多常住人口撑起一家上市企业。
工厂里男性婚恋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放在工业立县的新昌,是个不小的“隐患”。因为结婚的另一个隐性价值是稳定,以及一定程度上的人力资源回流。
2地域观念“坚不可摧”除此之外,阻碍新昌单身男女脱单的原因,还在于传统的地域观念。他们很难突破地域限制,为自己争取更大的择偶空间。
近两年,新嵊婚恋网扎根新昌同时,也正积极往嵊州新昌双城发展方向开拓。目前嵊州的会员占比20%,除此之外,不乏宁波、杭州、绍兴、上海等周边更发达城市的单身男女。
但在实际交往过程中,单身女性表现出更为严格的区域限制。
悠悠姐表示,“嵊州人相对比较外放,很多姑娘喜欢嫁到新昌来,都说不介意。但新昌姑娘往往不愿意嫁到嵊州。很多嵊州男生来牵线,新昌女生拒绝的多,都说太远了。”
从新嵊婚恋网组织的线下相亲活动中,也能发现这个“规矩”:“我们在新昌做活动,嵊州的小哥哥小姐姐都愿意来。在嵊州做活动,新昌的小姐姐就喊不动。”
非本地会员,大多为新昌本地的外出务工人员,也更倾向找新昌对象。由于在外地找到老乡的几率不高,于是找到了新昌信息港。
越来越多的优质男女被迫“独善其身”,人口下降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截至2019年末,新昌人口为433707人,比上年减少1099人。而人口减少的背后,隐藏着人口结构失衡、劳动力减少、人口老龄化等一系列更大的危机。
3引进来,走出去这一现象自然也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重视和关注。
2018年5月20日,新昌县总工会与新昌信息港联合举办了一场颇具创新意识的高层次人才公益性脱单活动。此后,新嵊婚恋网作为官方认证的新嵊相亲基地,也经常承办公益性相亲活动。
然而,在以熟人交际为主要社会交往形态的县城,单身男女对于报名相亲会员,参加相亲活动,都有莫名的羞耻感。不少大龄优质男女,都是被父母瞒着偷偷交了会员费。
当红娘跟这些会员沟通时,首先要做的,是消除他们对相亲的成见。这种现象,在大龄单身女性群体中也更为常见。
近年来为了给自己的择偶范围扩容,新昌的单身男女对未来伴侣的要求也在变得越来越“宽容”。“女生能接受比自己小的男生,男生也普遍接受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女生。”
不过,在悠悠姐看来,很多男女择偶需求实际并不明确。“不少女会员在与异性交流过程中,会逐渐放开对身高的硬性要求,转为更看重异性其他方面的品格。遇到喜欢的就会转变。”
悠悠姐表示目前平台牵线成功已超1000对,结婚据不完全统计约有200多对。实际上,在这座县城里,那些苦等的单身男女,谁不是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谜底被揭开?
近年来,新昌的经济发展有目共睹,2020年12月,新昌荣登2020年全国“百强县”榜,其中的几家工业企业贡献颇多。另一方面,文化旅游发展也有声有色,今年1月,新昌位列全省首批3座5A级景区城名单,成为既2020年12月中旬创成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后的又一喜讯。
但对于这座小县城里的男女来说,在为县城经济默默奉献外,勇敢突破地域,“走出去”与“引进来”,再不仅仅只是一条国家大计,也是一条脱单大计。何况新昌的未来,也正紧紧攥在这帮年轻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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