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信息港一直征集原创文章哦 请联系微信:我是小新新(158 5756 2918) 天姥峰在明末清代再次东移是否与班竹出美女有关?
漫谈历代诗文和文献中的天姥山
天姥山可谓是一部传奇,她因先后有康乐公谢灵运登顶留诗文和诗仙李太白的一首梦游绝唱,名闻天下,何其幸运!不过,到了明代和清代,其最高峰“天姥峰”在文献和诗文中两次往东(南)移位,而且连同太白先生被几位文人嘲笑,又何其不幸!
最后,1994年版县志中又移位了一次,或许,当今的新版县志或《天姥山志》中还得重新指定——这在天下名山中,或许是绝无仅有的。而在明末、清代,王季重与袁枚,在误认天姥峰的同时,又盛赞班竹美女,那么,天姥峰再次东移是否与班竹出美女有关呢?
天姥山最早的文献记载为《吴录地理志》,该《志》载:“剡县有天姥山,传云登者闻天姥歌谣之响。”天姥山麓的兰沿村西北边,傍岸山山坡上,出土了新石器晚期商周时代的众多人类文物,说明这里早有后来被称为“山越”的原始先民居住。
先民的原始崇拜是天地崇拜和祖先崇拜,“闻天姥歌谣”之“天姥”,即是最高峰,被先民所崇拜和信仰,视其为可与“天公”比尊的独特母性之神——天姥。各地“山越”先民,在三国时代被称为“南蛮”、“矮人”,被吴国孙权派重臣诸葛恪大批镇杀,剩余部分被混血汉化或往东南逃窜,又有“百越”之称。这在日本“讲谈社”所出系列《中国历史》书之《中华的崩溃与扩大——魏晋南北朝》中,有详细论述。
天姥山最早出现在诗文中,是谢灵运的诗《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和游记集《游名山志》。笔者曾作该诗的一篇读后感,指出“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高高入云霓,还期那可寻?倘遇浮丘公,长绝子微音?”最后四句是两个问号,才能正确领会诗意;而“岑”,义为“小而高的山”,天姥岑,即是位于天姥山顶的最高峰,不然,何以成其高?
谢公登山必以凌绝顶为乐,因此,诗中的天姥岑,即最高峰。而在他的《游名山志》中,明确写到“天姥山上有枫千余丈,萧萧然!”谢公登山之前,会墅岭以东的儒岙台地,是虎狼集居、无人敢入的原始森森,本地山越先民所崇拜和谢公诗文中的天姥山,即是县城可见的东南最高山。谢公登山的理想路径,也是最近的路径,是从今刘门山或燕窠村上枫香岭,先越细尖山、再登上最高峰,从山的侧面登顶。这也与刘阮遇仙传说的登山路径一致。笔者得另写一文《康乐公登天姥山的历史和地理背景》来详述。
有了康乐公谢灵运的登天姥山诗和他写的游记,才有后来的李太白梦游天姥绝唱——这应是当今文史界的共识。然而,纵览唐代以来写天姥山的诗文,罕见有象谢公一样登上天姥山顶的(没有谢公门客数百的实力故)。全唐诗中写到天姥的诗共有24首,其中唯有诗僧灵澈的《登天姥岑望天台山》“天台众峰外,华顶当空寒。有时半不见,崔嵬在云中”,好象证明他登上了天姥山顶。
不过,这首诗在北宋孔延之编的《会稽拾英总集》卷四中题目为《题天姥》,“华顶”为“岁晚”,那么这首诗的对象是天姥山,全诗描写“天台众峰外”的天姥山(此句还说明天姥山不属于天台山),“岁晚当空寒”、“有时半不见,崔嵬在云中”。这更符合实际,因为如今立天姥山顶,根本难以看出孤峰独立的华顶峰,唯见连绵的天台山脉。因此,这也不能证明灵澈登上过天姥山,这诗更象是灵澈在沃洲游栖时望天姥山所题写的一首名诗,并不是望天台华顶峰的,诗名与诗句或都被《全唐诗》收集者更改了。
另有一首唐代李敬方题为《登天姥》的诗,收入《会稽拾英总集》卷四,今人陈尚君辑入《全唐诗续拾》卷二九中。诗云:“天姥三重岭,危途绕峻溪。水喧无昼夜,云暗失东西。问路音难辨,通樵迹易迷。依稀日将午,何处一声鸡。”从全诗内容看,李敬方试图从樵夫登山道登上天姥山顶,但无功而返。其“天姥三重岭,危途绕峻溪”,应是沿着惆怅溪两个源头之一登山,一是刘门山或燕窠村后,二是司马悔桥边或今取名为青云梯的山道,但似乎迷路了,无法登顶,若登顶必有在山顶所望的诗句。
而今人有把这两句诗解说成走会墅岭、冷水岭、关岭,那是见仁见智吧。但须知,明《成化新昌县志》中还无会墅岭、冷水岭的记载,若认为是从会墅岭至关岭登天姥山,那么天姥山真变成在万年山了;相反,若指从关岭至会墅岭,那么把枫香岭、青云梯这些真正登天姥山的山岭抛开了,是否误导天下游人? 唐代和以后各代的诗歌中,出现以天姥、天姥峰专指天姥山最高峰。李白“辞君向天姥,拂石卧秋霜”、杜甫《壮游》“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悄然坐我天姥下,耳边似已闻青猿”、薛蓬(一作赵嘏)《发剡中》“南岩气爽横郛郭,天姥云晴拂寺楼”、皇甫冉“嵯峨天姥峰,翠色春更碧。
气凄湖上雨,月净剡中夕”、陆游“方舟泛曹娥,健席拂天姥”,这些唐宋诗歌反映出,古代从新昌江乘流而下、泛舟而上或骑马而过,都能清晰望见天姥山最高峰,如近在眼前。那么,这天姥峰,当然即是今在五马园江堤上,穿越高楼大厦,仍能望见的县城东南的班竹山最高峰。 刘阮遇仙传说移至天姥山,始作蛹者或许是唐末天台山道士徐灵府。他在《天台山记》中写到:“自天台山西北有一峰。孤秀回拔与天台相对。曰天姥峰。峰下临剡县路。仰望宛在天表。旧属临海郡。今隶会稽。又有大唾小唾二峰。去天姥唾为谷。天姥峰有石桥。以天台相连……即夏禹时刘阮二人采药遇仙之所也。古之剡人刘晨阮肇入山遇仙于此。其事亦具在本传。”这里除天姥峰外,讲到大唾、小唾二峰,并且,指出刘阮入山采药遇仙处在天姥峰,今刘门山采药径即是登天姥峰的入口(遗存刘阮庙)。
天姥峰与天台相连的石桥,非凡人可见,类似今科学预测的“时空隧道”。这也佐证天姥峰即今班竹山最高峰,遇仙传说时代无法越过今儒岙台地进入天台山,仅由虚幻的“石桥”相通连。而从此《记》可知,道士徐灵府和诗僧灵澈都明白,天姥峰是独立于天台山之外的山峰,不属于天台山,徐灵府之所以要在《天台山记》中写到天姥峰,是为了突显天姥峰与天台山有石桥相通的神迹。
然而,到了明代新昌第一本县志《成化新昌县志》中,没记唐宋诗文中写到的天姥峰,代之以天姥山五个山峰。天姥山最高峰取名为拨云尖,作为天姥山的定位点,位于县东50里,与会墅铺等距离。而以前的天姥峰变成了莲花峰,在拨云尖之西,围三十里,围长是整个天姥山围长六十里的一半。《成化新昌县志》中还无班竹山之名,只记载班竹铺在县东40里,而《民国新昌县志》明确记载班竹山与司马悔桥、班竹铺等距离,都在县东40里。
笔者已公开发表《南宋文学家叶适的一首可佐证天姥山莲花峰的诗》,指出《成化新昌县志》中的莲花峰,即是唐宋诗文中的天姥峰,即班竹山最高峰。笔者考察后所写的近两万字《破解明成化新昌县志中的天姥山五个山峰》,由小北在其公众号中发布过,因至今还未修改完整,仍未公开发表,结论是:拨云尖应在会墅岭边,是村民所称的“薄刀棱岗”(延伸而上至“丫蟆尖”);莲花峰即班竹山最高峰“拨云磴”,也即唐宋诗文中的天姥峰、今实测的天姥山最高峰;芭蕉山是拨云尖、拨云磴相隔而悬在上面的罗汉山,是惆怅溪最长的源头,其下有芭蕉潭(普济潭、苦竹潭),在今所称“龙吟瀑”上面、拔云尖与班竹山相夹的山涧中,今已淹没难寻;大尖、细尖,是“会墅岭登”望见的班竹山两侧山峰,细尖,现在仍称为细尖山,大尖,为今村民所称的“鸡笼山岗”。 因此,天姥山最高峰“天姥峰”,在明《成化新昌县志》中,第一次往东移位了,大致往东移了十里,取名为“拨云尖”,在县东50里,与会墅铺等距离。该志在“天姥山”一条后,仅附李白的梦游天姥诗和邑人董曾的《天姥山赋》。
而这篇唯一的由本县人写的《天姥山赋》,全方位赋写了天姥山,也不见登上顶峰后的描写内容。顺便提一下,南宋《嘉泰会稽志》就记载“天姥山在新昌县东南50里”,与天姥驿(明代修建后改名为会墅铺)等距离,或是始作蛹者,但不能明确说它已把“天姥峰”东移,因为,该志没认定天姥山最高峰。
到了明代万历年间,由邑人明代尚书吕光洵任总载的《万历新昌县志》,“县治图”中标出了县城可望见的四周各座山,天姥山与班竹山为山体相连在一起的两座高山,中间夹峙一小山峰,似乎是指芭蕉山,刘门山没标示,似乎被包含在班竹山中。
而在“與地图”中,仅标出天姥山,同时标志天姥山左山麓的班竹铺,正对天姥山的会墅铺。在“山川卷”文字记载中,没出现班竹山,只有天姥山和刘门山。笔者推测,因班竹村是古驿道上的最大村落,当时村后的山已归班竹村所有,因此,被叫作班竹山(现在周边村民还叫作“班竹大山”),由此,在县治图中特别标出。
但因成化志中没记载,故在“山川卷”中没有文字记载班竹山。而天姥山的定位很明确,是以拨云尖为标志,在县东50里,与会墅铺等距离。较难理解的是,明《万历新昌县志》(1579年)相距《成化新昌县志》(1477)不过102年,这时,编撰者都已搞不清成化志中所记的莲花峰、芭蕉山、大尖等三个山峰了,但他们很清楚,班竹山是天姥山的主体部份。
吕光洵在《重修班竹章氏家乘序》中写到:“天姥峰下班竹乡,章氏家数百年,族人繁盛”。班竹山最高峰即是历代文脉中的天姥峰,吕光洵很明白这一点,但作为县志总裁,他没提出篡改《成化新昌县志》对天姥山定位和最高峰“拨云尖”的记载,他尊重前代的县志。 到了明末,天姥峰在文人笔下再次往东南移动,又移了十里,变成为天姥寺前的山峰,首次出现在王思任的小品文中。王思任(1575-1646),字季重,号遂东,晚号谑庵,浙江山阴(今绍兴)人,誉为明代文学家,也是一位戏谑大师。
他“自庚戌(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游天台、雁宕,另出手眼,乃作《游唤》,见者谓其笔悍而胆怒,眼俊而舌尖,恣意描摩,尽情刻画,文誉鹊起。”(明张岱记载)。其中,有两篇新昌的游记《南明》和《天姥》。《南明》篇,可谓是宝贵的文献资料,而《天姥》篇,见解略显浅陋,或者是为了标新立异。
《天姥》一文记述从南明至桃墅、班竹岭、会墅、太平庵、天姥峰、天姥寺,一路上的所见、所遇、所感,短短三百多字的小品,描摹刻画确为工致细丽,更是王季重谐谑狂放特色的代表作。他中午至班竹村,写道:“饭斑竹岭,酒家胡当垆艳甚,桃花流水,胡麻正香,不意老山之中有此嫩妇。”他被班竹村酒家女子惊艳了!并且联想到了刘阮遇仙时的场景。过会墅、太平庵,他对那里汲桶大的毛竹林羡慕不已。这一路上对他来说,是赏心悦目的。
然而,出会墅、太平庵后的所见所遇,就令他大发感叹了。“行十里,望见天姥峰,大丹郁起,至则野佛无家,化为废地,荒烟迷草,断碣难扪。农僧见人辄缩,不识李太白为何物,安可在痴人前说梦乎?”这段文字反映了三条历史信息:
一、王季重认为,从会墅、太平庵行十里后,天姥寺前的山峰为“天姥峰”(大丹郁起之“丹”指寺院围墙);
二、天姥寺围墙虽显眼,但寺院已荒废,寺殿已倒塌,致使佛像都无处安身;
三、他遇到了穿着出家人衣服的农民,这“农僧”怕见王季重这样的官员和文人,从未读过书,连李太白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读过梦游天姥诗了,因此让他鄙视。
接着,他就大发感叹,并嘲笑李太白和天姥山:山是桐柏门户,所谓“半壁见海”,“空中天鸡”,疑意其颠。上至石扇洞天,青崖白鹿,葛洪丹兵,俱在明昧之际,不知供奉何以神往?天台如天姥者,仅当儿孙内一魁父,焉能“势拨五岳掩赤城”耶?山灵有力,夤缘入供奉之梦,一梦而吟,一吟而天姥与天台遂争伯仲席。嗟乎,山哉!天哉!
读到上面这段小品文,笔者不胜唏嘘!王季重是二十岁中进士的明代文学家,又是山阴人,为何对谢灵运、李白和天姥山如此无知呀?若他好好领会过谢公、太白及唐宋诗人们的天姥诗,当不至于如此;或者,他若读过《嘉泰会稽志》、《万历绍兴府志》、明代《新昌县志》,也不可能对天姥山如此无知。
他大概是想当然地认为,天姥寺前的小山(魁父)必定即是天姥峰吧,因此,就怀疑,李白写梦游天姥诗是发癫狂(“颠”同“癫”),又猜想是山神攀附李白,并让他做幻梦,一梦而吟,从而让天姥山扬名天下。这篇文字,谐谑狂放的特色是突显了,但从今而看,实在有些无知可笑!笔者当再作《李太白为何视天姥山为心目中的最高峰》一文来详述。 难以测知,王季重先生是从哪获知天姥山信息的。他似乎没留意“班竹岭”边的那座大山,或许是被班竹当垆美女迷晕了!他上会墅岭后也没回头观望所经过的大山诸峰,这比起宋代叶适仔细观察天姥山诸峰并留诗《莲花峰》入选在《新昌成化县志》中,要差一个层次。
另一问题是,班竹当垆美女也不知道村后的这座大山就是历代文脉中的天姥峰,不象现在景区中的店主,多多少少对景区会了解一些,能介绍一些。那是否该责怪班竹美女呢?当然不能!“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代农村女孩是读不起书的,能当垆卖酒,养家糊口,并以一介山姑,艳惊当世文学家,让他留下一段精彩文字,足以让新昌人为之骄傲了!要怪或许得怪班竹章氏家族男丁们,难道没有读书人吗?
在清代可是出了状元的!自从班竹村后这天姥峰所在的大山归他们村所有并称为班竹山后,都不知其人文历史了,也是怪事。难道他们连吕光洵所写《班竹章氏家乘序》都没读过吗?吕光洵明明告知“天姥峰下班竹乡”,班竹村人却不知道(若知道,定会告知大家),实在不可理喻。难道无一读书人?
明末大旅行家徐霞客也不完全清楚天姥山,他于1608年正式开始出游,于崇祯五年(1632)四月十八日到了班竹村。他在《游天台山日记后》记了几十字:“至腾空山,下牛牯岭,三里抵麓。又西逾小岭三重,共十五里。出会墅。大道自南来,望天姥在内,已越而过之,以为会墅乃平地耳。复西北下三里,渐成溪,循之行五里,宿班竹旅舍。”从这段记述中可知,他以为出会墅后天姥山已越而过之,宿班竹后也不会知道班竹山最高峰即是历代诗文中的天姥峰。 其实,明代万历至崇祯年间,有两张弥足珍贵的天姥山图。一是1587年刻版的《万历绍兴府志》天姥山配图,二是崇祯年间刻版的《天下名山图》中的天姥山图。这两张图精准地画出了天姥山五个山峰的形态和位置关系,并且可看出拨云尖下即是会墅岭和惆怅溪源头,这与明《成化新昌县志》中的天姥山文字记载完全契合(笔者就是从那两张天姥山图,结合各代县志文字记载,才搞清天姥山五个山峰)。
更可贵的是,《明刊天下名山图》是《天下名山胜概记》的插图,是一部木版画集,由十多位明代板画家所绘,绘刻精致,是明代版画全盛时期山水画的代表作。《天下名山胜概记》的作者是何镗(1507—1585年),是他编成《古今游名山记》,非一人一时的游记。“墨画斋”在崇祯六年所刊的画集扉页中有明确说明:“名山图访自旧志”。
可惜!王季重和徐霞客都没看到过绍兴府志、新昌县志中有关天姥山的文字记载和这两幅天姥山图。不然,就不会盲人摸象一般,摸到大象边的一只鸡就误认为大象了。
对天姥山的错误认知,从明末王季重开始,一直延续到有清一代的几大文人。成为王季重第二的,是乾隆时期的代表诗人、散文家袁枚(1716年—1798年)。时隔一个多世纪后,袁枚同样误认天姥峰,同样被班竹美女迷到了,并且被迷得在班竹村小住了几晚,有他的《斑竹小住》诗为证:“我爱斑竹村,花野得真意。虽非仙人居,恰是仙人地。两山青夹天,中间茅屋置。佳人出浣衣,随人作平视。仙禽了无猜,神鱼不知避。我坐支机石,与谈尘外事。人语乱溪声,钗光照峦翠。可惜游客心,小住非久计。一出白云中,又入人间世。”毕竟太平盛世与明末动乱时代不可同日而语,袁枚先生出游,如乾隆下江南一般,颇具浪漫色彩。他小住下来与佳人共处,真切体验刘阮遇仙般的良辰美景。
“与谈尖外事”,必然要谈到刘阮遇仙、谢公开道、太白梦游等事吧,至少会问起天姥山(峰)。然而,袁枚根本不知他就小住在天姥峰下,可谓“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否又是班竹村美女的错呢?袁枚先生另有一诗《班竹赠潘校书兼调香岩》,看来,当时班竹村是有潘校书这样配有香岩书童的文士的,连潘校书都不知,又怎能怪美女呢?
袁枚在班竹村小住后,与王季重一样,前行到了天姥寺,并写下了《立夏过天姥寺》和两首写寺前路旁“雷劈树”的诗。“正是清和节,刚来天姥峰。青莲曾入梦,老衲又鸣钟”,从袁枚的诗句中可知,他认为天姥寺前的山峰为天姥峰,此时天姥寺已重建,有老衲在鸣钟,说明是一正常的佛寺了。
从清代多位误认天姥峰(山)的文人诗文中看,天姥峰(山)的话语权,似乎被轿夫和寺中出家人操控了。袁枚另有一首《从天宫寺出山竟还班竹将国清高旻两寺忘却不游亦为导者所误》诗,“亦为导者所误”,“导者”应指轿夫,“两处伽蓝景最幽,肩舆已过始回头”,从诗句中可知,他是坐轿旅行的,听凭轿夫引导。袁枚知道错过了两个寺院,但他不知已错过真正的天姥山,因为天姥山没有象寺院会在门前挂寺匾,他错过了也不知道。
拾王季重牙慧的,是清代的桐城方苞(1668-1749),从他的游记中,可明确知道,他是听信了轿夫的介绍和指引,才误认天姥山的。他自己受骗而不识天姥山真面目,却认为李白不识天姥山而只是在梦中所见,从而抒发自我高见,以今观之,也是可笑的。
他的《题天姥寺壁》全文如下:“癸亥仲秋,余寻医浙东,鲍甥孔巡从行,抵嵊县,登陆,问天姥山,肩舆者曰:小邱耳,无可观者。但山下有古树,介寺基与园圃之间,园者将薪之,僧以质于官,不能辨也,雷破而中分之,木身煨尽者十之七,自上科至下根,斩然离绝近三尺,其旁之依皮而存者仅矣,而枝叶蔚然,于今数百年。至山下,果如所云,即而视其树,则中蕉者可爪而验也。鲍甥曰:嘻咄哉,李白之诗,乃不若舆夫之言之信乎?余曰:诗所云乃梦中所见,非妄也!然即此知观物之要矣!天下事必见之而后知,行之而后难,凡以意度想象而自有得者,如赵括之言兵,殷浩之志恢复,近世浮慕陆王者,微其言不可忽,如临清老人之分河流,蜀木工之解未济是也。物之生也,若趋若驰,吉凶依伏,颠倒大化中,当其时,不自觉也,唯达者乃能见微而审所处假而兹存也。鲍甥曰:斯言也,不可弃,遂书于壁,使览者触类而得所求思焉。”
误认天姥峰的,还有乾隆十九年(1754年)登进士第的王又曾,他是听信僧人的话而误认的。他在《经天姥寺》诗中写道:“天姥峰阴天姥寺,竹房涧户窈然通。老僧敲磬雨声外,危坐诵经云气中。禅榻茶烟成夙世,天鸡海日又春风。回头却忆十年梦,梦与山东李白同”,又在《天姥峰枣树歌中》写到:“仰看枣树势无偶”“老僧谓此寿数百,独据峰巅历冬夏”。王又曾比王季重幸运,他可坐禅榻中品茶,与寺僧聊天,还指点他仰看神奇的雷劈枣树。他对李白和谢公都是仰慕的,虽对老僧误指的天姥峰信以为真,但没象王季重和方苞那样,对李白和梦游诗中的胜境进行嘲讽或妄论,着实让笔者肃然起敬。
虽然,明末和清代的众多文人,把天姥寺前的山峰认作了天姥峰,但是,编定于民国八年(1919年)的《民国新昌县志》,凭着强大的编撰团队实力和科学考察的依据,在尊重明、清县志的基础上,“山川卷”对天姥山主体和山系范围,作出了详尽描述。其不足之处是,因时代条件限制,与以前的县志一样,没有登上天姥山各个山峰进行考察和测高,天姥山最高峰和定位点,仍然依照以前的县志。
有关定位,天姥山按以前县志中的“拨云尖”定位,在县东50里,与会墅铺等距离。这个距离,又从两方面加以强调:一、“山川卷”开首语写到:“东南天姥山蜿蜒五十余里至县治,为一邑之主山。”二、在山脉发源中写到:“自大盘山东南百余里,直至王会山,过关岭越龙皇堂上万年山,折而西北入牛牯岭盘亘二十里,层峦叠嶂,苍然天表,曰天姥山,其最高峰名拨云尖,而大尖、细尖次之,为一邑诸山之主。”其中标示:“牛牯岭,在县东70里”。70里减20里,正好也是距县治50里。
有关天姥山的山脉来源和天姥山与护山、来源祖山的分界线。一、不同于《成化新昌县志》记“脉自括苍山”,新定为脉自大盘山。因此,民国县志和以前明清县志中的记载,天姥山都不属于天台山脉。
其实,自古以来,台州、宁波的正规地方志中,也从未把天姥峰(山)列为天台山脉中的山峰。二、万年山为天姥山护山、王会山为来脉祖山。大致以今横板桥村、官元庙村至关岭的104国道线为分界,左侧为万年山(最西分支为牛牯岭至上里村再至黄坛村对面的平顶山),称为天姥山的护山;右侧的山为王会山的延伸。天姥山与万年山、王会山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其分水岭为官元庙村或屯坑村。
官元庙至石磁再至黄坛村,是天姥山与万年山的分界线,溪水自屯坑村至鱼子坑村,流过上里村到石磁溪,若往东南扩展一些,则为流杓至庄山、上里,再至石磁溪。天姥山与王会山的分界线,为官元庙至横板桥,再沿横板桥溪涧至王渡溪(此溪涧源头也是屯坑村),当然,若往前护展,可沿104国道至旧宅村,以王渡溪为界。
有关天姥山的主体和大分支山系。《民国新昌县志》中所记的天姥山类似于山脉,由“北出”、“西出”两大山系组成。笔者先说明三个民间沿袭的称呼:班竹山最高峰被称山“拨云磴”,今青云梯至九间廊村的那片山称为“班竹大山”,而屯坑村后的山被称为“拨云山”。
其实,这“拨云山”也应是一个大范围,原应是指今青云梯至屯坑村的那一片山,这个叫法的源头应是这样的:青云梯山涧线东南侧的“薄刀棱岗”(延伸到“丫蟆尖”),因在会墅岭登的兢山上望上去最高,被《成化新昌县志》命名为“拨云尖”,成为天姥山的标志和定位点,因此,今青云梯东南的那片山就被老百姓叫作“拨云山”。
至今,青云梯山涧线恰恰是南明街道与儒岙镇的分界线,把天姥山一分为二,这也就是《万历新昌县志》的“县治图”中标示的班竹山和天姥山的分界线。如果有了这样的判定,那么《民国新昌县志》中所记的天姥山“北出”、“西出”两大山系,就会很明白了。 一、“由天姥北出,为芭蕉山,为班竹山,为细尖山,为刘门山,极央于而止,此为天姥北分之大支山也。
其由班竹山东至灵柘,由风香岭东至溪西,则又为二支山也。”这个描述是很精准的,这是天姥山的主体,其“天姥北出”之“天姥”,即是定位和标志天姥山的“最高峰”拨云尖,拨云尖山体一直延伸到屯坑村。《民国新昌县志》没搞清莲花峰和大尖,但考查到了芭蕉山,记为在“县东48里”,比天姥山少2里,这大致是从“青云梯”溪涧山脚处算的。
有“采稿”内容佐证芭蕉山:“赤土溪,县东三十里,发源会墅岭,经班竹入赤土,西流入东溪(《万历志》)。古惆怅溪也,发源芭蕉山,经斑竹、赤土。西则木队山水入之;东则西尖山、刘门山水入之(采稿)。”此条后注明:“附近芭蕉潭,县东五十里,在芭蕉山,故名。”,此芭蕉潭,即“芭蕉府普济县”传说中的龙潭,村民叫普济潭(苦竹潭),源出罗汉山(即芭蕉山)。
这个潭在今“龙吟潭”上面,因此比芭蕉还远2里。“在芭蕉山”一句,更确切地说,应是“在芭蕉山下”,并且是在拨云尖侧面。从这也可知道,县志中山与县城的距离,是从山脚算的,而不会算山脚到最高峰的距离。但潭与桥、铺一样,以到达潭边的距离估算。 二、“由天姥山西出会墅岭,过洪洞邱上柿树岗,峰峦重叠,曲折而至相见岭,皆自东而西者也;其自柿树岗北折为木队岭。。。”
“由天姥山西出会墅岭”之“天姥山”,指的也是“拨云尖”。从中可知,芭焦山是一座高山,是由拨云尖和班竹山相夹而悬在山顶的“罗汉山”,并不是指今芭蕉山村周边的矮山,不然,应写“由天姥山西出芭蕉山、会墅岭”了。其实,芭蕉山村周边的矮山,根本没有一座是被周边村民叫作“芭蕉山”的。
“天姥山西出”的山系,范围很大,是以央于至会墅岭的104国道为“北出”、“西出”分界线,从会墅岭至儒岙镇(村)北至王渡溪,由韩丰、左于江、澄潭江至嵊县江与新昌江包围而成的所有山系,都是“天姥山西出”的山系,《民国新昌县志》中描述十分详细。 以上,大致就是《民国新昌县志》所记的大天姥山概念和范围。该志还很客观地在“人文卷”中,记载了天姥寺前天姥峰、天姥峰下雷劈树的人文内容。 新中国成立后,直至1994年,才有了新版的《新昌县志》。新县志中没再记天姥山距县城的距离,屯坑村后的拨云山,被取名为“笔架山”,并且一跃而成为天姥山“主峰”——拨云尖。最新版的新昌县志还没出版,风景旅游编的初稿人之一即是笔者,纯属赶鸭子上轿(五年前)。
有关天姥山的描述,笔者是依照94版县志内容的,但又依2008年笔者所撰《千年新昌》一书中的《千年名山争辉》肉容,有所“创新”,写“主峰拨云尖,又名笔架山”,“实测最高峰为大尖,又名拨云磴、班竹山”,另写第三座主要三峰为“细尖,又名刘门山”——其实对这三座主要山峰的描述,现在看来错误明显(当时没读过明代和民国县志及本文中的其他资料)。新版《新昌县志》和《天姥山志》会如何描述天姥山,笔者只能拭目以待。作此“漫谈”一文,算是作为县志初稿人的一个交待吧,同时迫切期待方家批评指正。
草撰于2021年4月底
原标题:天姥峰在明末清代再次东移是否与班竹出美女有关? |